我最终还是答应了住在艾格妮丝的家里。
不过,为了掩饰我内心的慌张以及防止出现误会——我呢…因为是恶魔,其实是不需要上厕所的(身为恶魔难得的好处)——我特地叫艾格妮丝在外面把我所在房间的房门反锁。
当然了,万一艾格妮丝夜里遭遇了什么紧急的状况,我还是会打破规矩,开门去帮助她,毕竟我听说沃尼卡村这种领地边界距离夜寐森林很近的村庄夜晚可能会有野兽甚至魔兽的侵扰,身为卡莲的近侍,我自然也有保护领内人们安全的义务。
——
说起来,我现在的力量虽然还是很弱。
虽然靠着恶魔本身更加强韧的体魄,以及一些低阶的火系魔法,对付一般的魔兽那是绰绰有余。
但真要是面对一些超出常规的敌人,我仍旧是派不上任何用处,就好比之前在魔王城里都能碰到伊博这样的家伙,当时的我面对他,毫无还手之力,现在的我也一样。
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就快结束了,这月早些时候,克拉伦斯就已经跟我保证过,不出一个月,唤醒我体内魔神之力的仪式就能彻底搞定,届时我便可以像伊蒂思她们那样随意使用魔神所赋予我们的强悍力量。
关于我在召唤之时为何没有一同觉醒魔神之力这点,埃登在这几个月的研究之中也得出了答案。
其原因乃是因为我体内的这位魔神——至上四柱之一,有淫欲魔王之称的阿斯莫德,本身留在艾洛希姆世界的痕迹过于微弱。
这是什么意思呢?实际上,魔神阿斯莫德其实并非是在上一代魔王战败之后才被封印的——若要追溯阿斯莫德力量的源泉,就不得不提到当初那场创世之战。
在路西法战败之前,地狱之中分别有七颗罪孽之种被精灵与龙族的联军镇压,而阿斯莫德便是当时掌管了代表着淫欲的罪孽之种的那位魔神。
此前说过,想要我们这些拥有魔神之力的恶魔都是经由卡莲召唤而来,但除开卡莲本人剽悍的召唤术造诣之外,要与魔神柱产生联系,召唤仪式也就必须要用到触媒——一件跟将要召唤的魔神柱息息相关的物品。
而召唤我的触媒乃是曾经阿斯莫德亲手使用的那把猎龙长枪——假如真的是就好了,说是猎龙长枪,其实是破碎的,仅有半截状态的猎龙长枪。
能靠这样半吊子的触媒,得到阿斯莫德灵魂的回应,真的是多亏了卡莲的召唤魔法。
可这还不是导致我失去力量的决定性因素……猎龙长枪毕竟是一件有实体的宝物,可阿斯莫德的灵魂上哪找去?距离上一次阿斯莫德现身已经过去了千年,保不齐他的灵魂也已经支离破碎了。
此前卡莲和克拉伦斯她们成功了第一步,得到了阿斯莫德灵魂的回应,召唤仪式可以说成功了大半,但千年之隔的影响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导致我没有任何力量的决定性因素,就是那个代表着淫欲的罪孽之种,听埃登说估计是因为当时阿斯莫德战败,肉体消亡,力量却贮存在那罪孽之种内,被一并封印在世界的某处,这就使回应召唤的阿斯莫德仅能以血肉之躯的状态出现,也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了。
丢失的魔神之力想要找回绝非易事,但就像克拉伦斯说的那样,有了埃登的解释,他便能够对症下药,找到解决办法。
其实上个月原定的引导魔神之力的仪式就已经准备完毕了,当时埃登还没有找到我丢失力量的症结所在,我便既紧张又兴奋的在克拉伦斯的指导之下,执行了仪式,但结果可想而知,我们失败了。
我并没有那段时间的记忆,得知仪式失败之后,我人都是蒙的。
但当时站在我面前的克拉伦斯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失望,反倒是信誓旦旦的对我说,阿斯莫德告诉了他该如何去做,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准能成功。
结果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其实是因为越是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我就越是能够感受到力量所代表的绝对权力。
我并非是强权之人,但依我之见,生命乃是一个个体最崇高的权力——没有力量,在这个世界是没法一直安稳的生活下去的。
我之所以会说这么多关于力量的话,不是因为我逐渐沉迷于追逐魔神之力——魔神之力终究是外物,是我靠着一条命换来的借力。
他本不属于我,现在我却必须得到他。
没有力量,一切的安稳都是虚假的。
——
村子里的人们对我报以了难以想象的热情。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艾格妮丝跟我说过村子里的大家其实并不知道我们是真正的恶魔,他们只以为这是领主卡莲大人在扮家家酒,而且卡莲作为领主时是那样的称职,只是陪她演戏又有什么难的?
但真的见到了村中的人们,我还是被他们的热情给吓到了。
停好了马车我本打算跟艾格妮丝先去见一见村长,却没想到这位林德·沃尼卡村长竟然带着村里的男女老少直接将我围了起来。
“感谢,感谢艾隆大人能够应下我们的邀请,代表魔王大人前来参加我们的庆典,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魔王城里的大人们多是公务缠身,但无论如何,还请您能多留在村子里一段时间,让村中的大伙好好向您表达谢意——沃尼卡村能有今日这般富足,多亏了魔王大人以及诸位的帮扶啊。”
林德先生从人群中走出,他鬓发花白,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向我走来。
我见对方这般老态龙钟,自然是赶忙上前搀扶,没曾想林德先生竟然一把攥住了我伸出的手,用他那苍老嘶哑的声音无比激动的说出了这番话。
我一时无言,对方满是皱纹的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粗糙的皮肤上隐约可见一些大小伤痕,不难想象眼前的这位老者年轻时的生活应该是相当困苦的。
可…可无功不受禄,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对方的好意,尤其是见对方激动到老泪纵横,望见身旁村中众人那感激不尽的眼神,我连忙向她们解释道:
“林德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实际上我只是魔王大人的近侍,并没有帮到大家什么,而沃尼卡村能有今天,大家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来我该感到抱歉的是我,本来大家邀请的乃是魔王大人,她才是为沃尼卡村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的人,可她却……”
我的话卡在嘴边,表情也有些僵硬……总不能告诉他们,卡莲这家伙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她太懒,且想要支开我,独自一人在魔王城内撒欢呢…
然而,林德先生却摇了摇头说道:
“艾隆大人,您实在是过于谦逊了,魔王大人为领内之事日夜操劳,我们一厢情愿的邀请她来,本就有些无礼,您能代表魔王大人前来,我就已经满足了。”
“所以哪怕您个人不愿接受我们的好意,还请您能代魔王大人收下我们的谢礼。”
“诶?谢礼?”
我忽然有些发蒙,可林德先生却忽然转过身去,对着村子里的众人招了招手——
我惊疑的抬起头来,看向村中的男女老少,这才发现,大家似乎从一开始手里就带着各种各样的竹篮包裹……
“等…等一下,这…这有点太多了吧?”
“不多不多,一点心意,这是我让他们各自向您表达自己的谢意而准备的礼物,艾隆大人,您可千万要收下啊!”
等他话说完,人们已经朝我蜂拥而来,很快我制止他们的声音便淹没在大家七嘴八舌的喧闹之中。
沃尼卡村可是有八九十号人,人人手里都拿着礼物,小点的还好说,小孩子们有的给我拿来了他们最最心爱的糖果,有的则是自己手工做了什么小玩具玩偶,这些我看了当然不会拒绝,我一直都很喜欢小孩子,见到他们就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可是…可是从某些少女递来一些手工制作的巧克力时,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有送花环的,有送手帕的,甚至还有女孩子把家中的钥匙送给了我,这可把我看呆了。
好在是一旁有艾格妮丝出面阻拦,事态才不至于变得严重起来,可是艾格妮丝你为什么那么激动啊??
另外…最要命的并非是这些少女的礼物——当某位胖胖的大婶提着满满一篮薯饼,慈祥的笑着把菜篮向我递来时,我是真的感受到了村子里的大伙那满溢出来的热情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男人们表达感激时只会来的更加直接,也不知是谁送了我一堆打猎用的刀枪棍棒就罢了,怎么还有几人抬着一头巨大野猪啊!??那玩意儿是我能收下的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位大妈将她珍藏多年的假牙送给我后,我才精疲力尽的坐倒在地——望着面前堆积成山的谢礼,我实在是欲哭无泪。
要不是艾格妮丝招呼着一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暂时将这些东西搬到了她家里的院中,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些东西带走。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我都不敢想后面他们举办的庆典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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